冒牌自然老師

原文引自天之驕子轉載自壹周刊

林明瑞小檔案
63歲，花蓮人
學歷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物理系畢業
．美國Wayne State物理博士
專長
．超聲波物理
現任
．台師大物理系教授
．物理奧林匹亞國家代表隊選訓計畫主持人
．財團法人吳健雄學術基金會執行長
．國際物理奧林匹亞委員會祕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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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年在國際上被孤立的台灣，今年顯得不那麼寂寞了。南部有世運，北部有聽奧，台灣難得成了國際的焦點。很少人知道，還有一個專為高中生舉辦的國際組織，都由林明瑞負責培訓，至今他共為台灣打造出32面金牌。不過，金牌只是手段，林明瑞另有「陰謀」...他要藉由金牌的吸力，展現物理的魅力。他相信，進入金牌磁場的學生，就會有企圖心，而「有企圖心，才有力量。」

賀本系林明瑞教授當選國際物理奧林匹亞委員會祕書。台師大物理系系辦門口，最近貼了這麼張大字報。採訪過林明瑞之後我才看出，這海報實在低調得可以。其實物理奧委會祕書和會長是平起平坐的，也就是說，台灣難得出現了一位在國際組織扮演領導角色的人物。

奧林匹亞是國際間專為高中生舉辦的競賽，每年台灣都派學生參加數學、物理、化學、生物、資訊、地球科學競賽，林明瑞是物理科的培訓計畫主持人，也是各科主持人中經驗最老到的。十六年來，他共為台灣打造出三十二面金牌。每年三月，都有八名高中生向他報到。這八人是歷經初選、複選、決選，擊退各高中四千多名好手進入國家代表隊的，堪稱資優中的資優。

但六十三歲、頭髮花白的林明瑞卻說，這些學生「腦筋都僵化了。」

林明瑞每天窩在辦公室忙著公務，他指著自己做的統計表，「北一女入選代表隊的人數幾乎掛零，還比不上花蓮中學；雄中15年來只有8個人入選，也很不應該。」

去除慣性 打造金牌

他們身上有台灣教育的烙印，「升學過程中，一路都在做選擇題，在簡單的試題裡反覆練習。」在他的時代，聯考只有計算題，沒得猜沒得選，「不會算就是零分。」但現在的考題偏易，想考好，絕不能犯錯，「所以動作要快，才有時間檢查。」要快，就要一看到題目，馬上辨認出什麼題型用什麼作法套什麼公式。「你問他問題，他不會自己思考、不會想該從哪裡切入、分析、得出結論；他反過來猜你心中的答案。你說不對，他立刻換一個答案，這是選擇題心態。」他講著講著眉頭皺了起來，「我沒參加這工作也不曉得，台灣學生被升學磨成這樣。」

他只有三個禮拜時間，就要帶學生上陣，參加四月的亞洲物理奧林匹亞競賽。接著從中挑出五位，給予六個禮拜集訓，繼續去除他們的慣性，活絡他們的腦袋，帶領他們登上七月的國際物理奧林匹亞競賽舞台，和三百多名世界菁英一較長短，成績達到前六％，也就是前二十名左右，才能拿到金牌。

他的成果傲人。以今年來說，台灣學生拿下三面金牌兩面銀牌，世界排名第四。這還不是最好的一次。二００五年我們一口氣摘下五面金牌，總成績世界第一。去年也摘五金，世界第二。相較於常拿第一名的中國以一整年時間培訓參賽生，緊接其後的俄羅斯、伊朗、美國長年有計畫栽培資優生，台灣學生在資優教育不健全的環境中能如此爭氣，林明瑞功不可沒。

他坐在爆滿書本儀器的辦公室內，瞇著眼接受我採訪，「眼睛最近有點乾。」今年暑假他帶隊回國後，一直不得閒，忙著把物理奧林匹亞的網站遷到台灣，還忙著籌辦明年的亞洲物理奧林匹亞，「要花兩年，它只是規模較小，試題水準是一樣的，甚至比國際更高。」

忙歸忙，二００三年他已經辦過國際物理奧林匹亞，早就沒在怕的了。不過，一九九三年他去觀摩比賽，初次看到物理奧林匹亞考題的那種震撼，至今猶存：「光是題目就長達四、五頁，難度相當於博士資格考。」考試分理論和實驗兩場，每場各五小時。實驗考場，每人桌上一套儀器，用實驗去解題。

奧林匹亞考題，沒有絕對的答案。「同樣題目有不同解法，有時學生答題的方式，主辦國看不出來，教授要去解釋；有時題目本身沒有考慮到一些因素，學生考慮到了，教授也要幫忙爭取分數。」因此，「上半場是學生競賽，下半場是教授競賽。」

九四年，林明瑞首次帶隊參加競賽，拿了個第十七名回來，「大家都說，台灣學生日夜用功，怎可能輸人家一大截？一定是訓練不好。」他有苦難言，台灣的教育方式根本和奧林匹亞精神背道而馳，「實驗課往往是老師在台上做，學生在台下看，學生根本沒有實驗能力。」理論方面，「沒有分析能力，也沒辦法和人家競爭。」

幸好，鑽石畢竟是鑽石。「我們一引導，學生很容易轉變過來。」六週的集訓中，十幾位教授幫忙教，引導學生自己思考。實驗部分由他一對一從頭教，「實驗報告照國際標準，教他儀表怎麼用，怎麼分析數據、畫圖。」有時學生會說沒辦法學那麼多，「他說他能力就是這樣。其實，再逼一下，能力就出來了，壓力下學得更好。狗能不能跳牆？逼急了就會了。」

狗急跳牆 愈磨愈勇

跳牆的何止是學生，還有教授。「剛開始沒有教材，沒有國家要給我們，怎麼培訓？只好大家一起出題，慢慢掌握到方法。」他拿出厚厚的試題本，一臉滿意，「這是我們的知識寶庫。十六年了，每年要出五、六十題，都不能重複，我們弄了幾年也覺得有點江郎才盡，」他笑了出來，「也是奮鬥下去，柳暗花明又一村。」

為了栽培人才，林明瑞幾乎全年無休，但是自己的兒子卻沒怎麼教，「我當初也是自己念啊。」自己的孩子最難教，「教別人比較有愛心，不會生氣，學生不好好學，我會想，你不學我可以換人教。」資優生看多了，有沒有天份，他一看就知道，「有物理天份不見得有生物天份，每個人都要去尋找自己的天份。」就像他早年學柔道，「過肩摔、拋摔，都要學，但最後你得知道自己要用哪一招把對方摔倒。」

「林老師對我的影響是全方位的，」林明瑞的學生，今年得到金牌、剛進台大電機系的郭唯城說，「一開始我有點自大，他跟我談了一小時，叫我要認真謙虛。我希望以後也能像他那樣提拔學生。」另一位目前在哈佛大學攻讀物理的學生簡揚庭(冒牌自然老師註: 簡同學台大物理系一路唸到碩士, 印象中物理數學雙修, 高手...)還記得，培訓期間壓力超大，「林老師很嚴格，我們路過他辦公室，都會挑走道另一邊走。」不過他更記得，在亞洲賽拿到金牌後，林明瑞對他說「你的表現很好」時，滿面的笑容。「如果沒機會出去比賽，恐怕我大學會跑去唸醫科。」

「印尼、泰國、越南的科學教育進步蠻快，我很擔心幾年後會超過台灣，」林明瑞感慨，國外都把人才當寶，台灣卻拼命打壓資優教育。

物理訓練 畢生根基

歷年參加物理奧林匹亞的學生，後來有五成主修物理。「物理是根基，不管你念什麼，都需要物理訓練，知道怎樣分析問題。」林明瑞最在意的是學生的視野和企圖心，「不能心裡只有升學考試，看不到世界。」

「有個學生曾經跟我說：『教授，你儘管放馬過來！』」他笑了起來，顯然很欣賞這種氣魄。出身於花蓮貧困家庭的他，在那樣的年齡，是沒有氣魄可言的，「每天只是害怕明天的飯不曉得在哪裡，從來沒想過可以念大學。」到了高三，他才發現自己有一線希望，「那時偏遠地區全年級前三名可以保送。」最後他保送上師大物理系，靠公費唸完大學，那是他脫困的起點。「所以說教育是人的希望，」他淡淡地說。

這或許就是答案吧。很多人不解，為了選拔僅僅五名學生，林明瑞卻大費周章，從全國初選辦起。「我們把全國分九區，先到各地宣傳，找到協辦高中，再派教授去監考。」近幾年生物科也仿效他的作法。「剛開始有人笑我，你不過就選五個嘛，不如去各校挑物理特別好的，或從教育部辦的全國物理競賽挑選成績好的，省事簡單。那樣是少數人的教育，我才不要！」

金牌磁場 陰謀奏效

他提到一名台中一中的學生，「高一就來考，初選還掛車尾。我剛開始，不覺得他怎樣，訓練幾個禮拜之後發現這傢伙成長很快，最後他拿到金牌。」這學生父親是擺地攤的，「若沒有初選，這樣的人才根本就埋沒掉了。」

十二月的初選過後，他派教授到各考區講解，「講物理怎麼念，題目怎麼解。我們的考題大多跟自然現象有關：山可以有多高？在地球是一萬公尺，火星是四萬公尺，用簡單的物理定律就可以解釋。宇宙從一個點爆炸開來，怎麼知道它在膨脹？用高中學的定律，加上一點微積分，在一張紙上就可算出來，」他講得津津有味，「學生知道了都很驚訝，開始對物理有興趣。」

原來他是有「陰謀」的！原來奧林匹亞金牌，被他拿來當磁鐵，而他的熱情是電流，一通電，就形成超大的磁場。「我要利用這項國際競賽來吸引學生，帶動學物理的風氣。」學生來報考，多少就會唸，他這樣盤算，「有競賽就有企圖心，有企圖心才有力量。」

他指著靠牆的一整面櫃子，裡頭都是選訓教材。「一共有三冊，考入初選送你兩本，考入複選給你第三冊，」他像賣膏藥一樣唱著，「家裡窮我們可以送，學校團購打九折。」
 
不過最後一套講義可曝光不得，那是培訓國家代表隊用的，是他的祕密武器。「要是賣，全世界都來買了，」他瞇著眼睛，笑得好得意。

後記

林明瑞做的一項統計中，可以清楚看到以每百萬人口來看，花蓮中學在複選的入選人數比例居然高出台北等都會區兩倍半。「怎麼這麼強？」我不解。來自花蓮的林明瑞很清楚原因，「因為那裡有個老師，她以校為家，栽培出不少好學生。現在她退休了，還在當義工。」

就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我不由得肅然起敬。一個人，可以很卑微，也可以如此雷霆萬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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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動物理奧賽18年 林明瑞獲特殊貢獻獎
2011-1-25 23:25 作者：中央社

【中央社台北電】擔任物理奧林匹亞計畫主持人長達18年的林明瑞，25日獲物理學會頒發特殊貢獻獎。

2011年物理年會暨研究成果發表會25日在台灣師範大學公館校區開幕，開幕典禮上頒發特殊貢獻獎給台灣師範大學物理學系教授林明瑞，和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自然科學發展處研究員何怡帆。

林明瑞從1994年開始擔任物理奧林匹亞計畫主持人，到現在已經18年，不只促成台灣物理奧林匹亞代表隊成立，也帶領台灣代表隊擠入世界前5強。

林明瑞說，印象最深的是2005年和美國等強敵競賽，最後台灣代表隊脫穎而出拿下全球第1，包括個人和團體都是第1；而物奧連年在國際得獎，帶動國內物理教育成熱門科系，令他很欣慰。林明瑞預計12月退休，並將擔任吳健雄基金會執行長，繼續推動物理教育。

何怡帆從淡江大學物理系畢業後就進入國科會自然處擔任助理研究員，到今年滿40年，是自然處最資深的員工，歷任13名國科會主委。

何怡帆表示，當初因系主任介紹進入自然處，結果一待就是40年，並負責處理各大學教授的研究案申請。她說，有些教授脾氣不好，有時因研究案拿不到足夠經費還會打電話來責備，因此，她常得和教授溝通，讓教授了解申請計畫重點，幫助他們拿到足夠經費。

物理奧林匹亞推手 林明瑞將退休
【聯合報╱記者蔡永彬／台北報導】2011/03/01

獲中華民國物理年會「特殊貢獻獎」的台灣師範大學物理學系教授林明瑞，是我國參加國際物理奧林匹亞競賽（IPhO）的推手。他參與高中生選訓18年，年底退休後，他還想打造「奧林匹亞行動實驗車」趴趴走。
每年的IPhO國手選拔都經過層層篩選：初選從自由報名的學生中選出300人、複選後剩30人；再從決選研習營選出8名正選和2名備取。正取生代表我國參與亞洲物理奧林匹亞競賽（APhO），之後再綜合研習營後的所有表現，挑5人參加IPhO。
 
我國參加國際活動總會碰到政治問題。台灣參加IPhO的名稱一直在「Taiwan」和「Chinese Taipei」間打轉。林明瑞說，1996年在挪威比賽，我方代表團拿到的名牌、開幕典禮上都出現中華民國國旗；可惜大夥只高興了一晚，國旗就被拿掉、名牌也收回重做。但在晚宴上，兩岸學生合唱「萍聚」，讓主辦單位有人感動落淚。
 
回顧這18年，林明瑞認為高中是人的一生中學習能力最好的時候、是培養優異人才的最初階段。他指出，科學頂尖人才要靠特殊的科學班養成，理論和實驗都很重要；但目前國內物理教師實驗能力不足、研習也不多，很難讓他們有能力培養特殊學生。
 
某些學校教師受限進度壓力，在課堂上「講」完實驗就算了，很少帶學生做實驗。林明瑞批評，黑板教學違反實驗最基本的「動手」精神，學生學到的只是理想或理論狀況。「根本是造假！對學生品格也不好。」
 
林明瑞的辦公室堆了許多從國外搬回來的IPhO實驗儀器，他笑說「有些害我們轉機的時候被海關安檢！」他今年退休，想辦「奧林匹亞最高等級」的教師研習，並找企業贊助、複製這些儀器，「來研習我們就送儀器！」
 
未來，林明瑞還想開一台「奧林匹亞行動實驗車」，由過去的國手和退休老師，到各校訓練、輔導學生。

物理奧賽73金推手 林明瑞
(Your News劉姵岑記者台北報導）2010.7月

繼4月底「亞洲物理奧林匹亞」競賽的5金殊榮，7月底再度傳來好消息，「國際物理奧林匹亞」台灣選手勇奪5金，這些金牌背後的推手，就是師大物理系教授林明瑞。

　「國際物理奧林匹亞」競賽每年舉辦一次，是世界物理學領域最具權威的青少年競賽盛會。從1994年開始參賽的台灣隊，累計奪得37面金牌，加上「亞洲物理奧林匹亞」競賽的36金，讓台灣成功站上國際舞台。

　1993年林明瑞協助台灣突破中國的政治打壓，首次以觀察員身分參加「國際物理奧林匹亞」競賽，多年來，負責辦理選訓計畫，說林明瑞為「金牌推手」，一點也不為過。

　談到如何帶動台灣學生的科學風氣，林明瑞表示，這需要多方面的努力和配合，包括教師教學、課程設計、科學競賽、升學方式等，其中以教師的教學能力為首要。

　林明瑞說，現在多數中學教師和學生的心力、智力，都被「鎖」在如何對付升學考試，既沒有眼界也沒有想法，非常不利於科學思維的啟發和養成。

　校內學習考試與校外科學競賽，都是激勵學生向上提升的手段，林明瑞說，兩者必須相輔相成，就像人靠著兩條腿走路一樣。如果能突破現行以筆試為主的升學考試方式，國內的科學教育必定有嶄新的面貌。

　透過競賽可有效激發學生的上進心、企圖心，以及榮譽感，能幫助學生發現自己的天分所在。林明瑞說，「過去的10幾年裡，我負責辦理吳健雄科學營和亞洲物理奧林匹亞競賽，都是針對上述的目的而設計，確實發揮了功效。」

　林明瑞舉辦的科學營，每年邀請科學大師來台主講，讓學生瞭解大師如何尋找研究問題、構思問題，以及解決問題。2008年林明瑞將想法成功地推向國際，舉辦「亞洲科學營」。

　台灣缺乏天然資源，經濟上的競爭和發展主要是憑藉科學人才的優勢。林明瑞表示，現今亟需建立培養優秀人才的管道和制度。他一直有成立「科學菁英高中」的構想，專為培養特殊優秀的人才而設，提供優秀的師資和教育資源，資優學生因群聚而更能激發潛能。

　林明瑞希望台灣學生了解，「一定要努力學習，維持人才優勢」，才能確保台灣經濟的繼續發展。（Your News是由政大新聞系大學報、中央社、Yahoo!奇摩合作）

科學人
尋找台灣的少年愛因斯坦
撰文╱張孟媛
科學人2004年10月號

遠見雜誌
林明瑞 讓孩子相信自己有機會
撰文╱林讓均
遠見雜誌2010年8月號 第290期